拽着鹅往前走,秦四喜安抚鹅:“咱们就是想寻些吃的,再弄点被褥,要是价钱合适,能买个锅也行。”


拆了请神台那么多石头,她们还得找地儿盖房子安家呢。


跟在后面听到这么朴实的需求,夕昔越发觉得这位秦绿柳前辈就是青竹道院的高人。


半个时辰之后,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就说嘛,一床被子,怎么也不能卖我十个灵石,我给五块都多了,对吧?”


成功砍价的秦四喜得意洋洋,鹅跟在她的身后扭着胖屁股,是同款的趾高气昂。


夕昔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位一脸菜色的老板,心里一阵激荡。


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她真的很想跪下抱住秦绿柳前辈的大腿,大声高喊:“前辈,请教我砍价的本事吧!”


从棉价到天气,从做工到房租,亲前辈和老板唇枪舌剑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得胜而归。


这本事,这气魄,什么点石成金、什么幻化秘术,夕昔到处闯荡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也曾经心动过,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心神鼓噪。


这个本事要是学会了,省下的可都是灵石呀!


捂了捂胸口,夕昔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凝成了灵石的形状了。


“前辈,咱们还要买些什么?”


站在殊夜城的路边,秦四喜掰着手指算了算:“锅碗有了,被子也有了,暂时也不缺别的,找地方吃饭?对了,你要买什么?也该轮到我们陪你了。”


“我也就是随便看看,要、要是前辈有时间,也可以看看这里的特产丹药和灵草。”夕昔有些不好意思,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在一家卖丹药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


拿起一个药瓶打开闻了闻,她问摊子的主人:“这凝霜丹是下品的吧?”


“这怎么能是下品丹药?”摊主拿过药瓶,把丹药倒在掌心,“你看看这成色,凝霜丹是用雪霜树上的银霜入药,火候、分量缺了一点儿都没有这么好看的纹路。”


雪霜树和卷绒草一样都是北洲特产,秋冬天冷之时,雪霜树上会凝出银色的霜华,用它搭配其他灵草炼制的凝霜丹能让人不畏酷暑。


明年西洲有个秘境会开启,在那些有宗门的修士眼里那个秘境是个没什么好东西的鸡肋,还有滚滚岩浆很是危险,夕昔想去碰碰运气,自然得买点儿凝霜丹防身。


“一瓶凝霜丹多少灵石?”


“五十块下品灵石一颗,你要是要一瓶,给我五块中品灵石我再送你一颗。”


一块中品灵石能换一百块下品灵石,下品灵石想要换中品灵石却要添上三五块灵石的零头才行,夕昔在心里盘算了下,觉得价钱也算公道。


“那我……”


“丹药上的纹路可不光火候和材料的分量能做出来,像这样银色的纹路,在丹炉里添一种叫银星子的石头也能炼出来吧?”


夕昔和摊主一起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秦四喜还在认真地看着那个丹药,又说:


“中品灵丹的纹路应该是螺旋不绝,你这个纹路的螺旋有两处是断开的。”


夕昔看向摊主。


摊主张了张嘴,半晌,才吞了下口水说:“虽然不太到中品,这丹的药性是足够的,能让人半日都不受炙烤之苦,一块中品灵石,我给你两瓶。”


一块中品灵石,拿了两瓶二十二颗下品凝霜丹。


捧着装药的瓷瓶,夕昔差点儿忘了怎么说话。


看向又把鹅的脖子从珠宝上拧回来的秦前辈,她一溜烟儿跟了上去。


“前辈,没想到您居然对丹药这么有研究!”


“研究?没有。”秦四喜摇了摇头,“我都是听旁人说的。”


街口有人在卖牛肉面,水汽蒸腾在有些凉意的晨风里,看着格外诱人。


秦四喜走过去,点了三碗肉燥面,挑了一张矮桌,她坐下,还把鹅抱起来摆在了凳子上。


“我以前认识一个丹师,他病了,躺在床上不会动弹,本来是个性子极差的人,怕我舍了他自己走了,只能变着法儿来哄我,这些都是他躺在床上当故事说了给我听的。”


说着说着,秦四喜自己先笑了。


也不是因为这些事多有趣,几百年过去,她早该忘了,只可惜成神之后脑子太过好用,不光自己干过的蠢事,别人干过的她也都记得。


捧着热腾腾的面碗,夕昔表情惊叹:“知道这么多丹药的诀窍,那一定是个极厉害的丹师!”


秦四喜想了想,说:“确实厉害,遇到不认识的草药,能三天三夜不眠不歇地研究药性,旁人都称他是天才,又哪里是天才那么简单的。”


夕昔听得心驰神往,这样厉害的丹师,一定是大宗门里的供奉,连这样的人得找秦前辈照顾、哄着秦前辈,那最厉害的还是秦前辈了。


年轻的修士万分笃定。


鹅在一旁抻着脖子,碗里的一根面从头被它吸到了尾,面汤它也没浪费,翅膀举着碗都倒进了嘴里。


看得其他食客目瞪口呆。


秦四喜也被鹅的豪迈吃相吓了一跳,看看那个被鹅捧着的碗,结账的时候她单独掏钱把碗也买了下来。


“我看这个碗大小正合适你用翅膀捧着。”


鹅抻了抻脖子,扇了两下翅膀,连屁股扭出来的弧度都写了高兴。


“前辈,既然到了北洲,我打算去戏梦仙都看看,您打算去哪儿?”


听见夕昔这么问,秦四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头顶,又垂下眼:“戏梦仙都?那是什么地方?”


“怎么说呢,我觉得戏梦仙都是天下最有意思的地方。”年轻的修士捂着嘴“嘿嘿”笑了两声。


这么有意思吗?能让人笑成这样?


“那我也去戏梦仙都吧。”刚刚到了九陵界不到一天的神决定去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大鹅扇了下翅膀表示同意。


从殊夜城去往戏梦仙都可以坐耳鼠拉的飞车。


耳鼠是一种生了兔子头和麋鹿身子的异兽,有一对极大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能飞全靠那条尾巴。


秦四喜带着鹅坐上飞车的时候,那只灰色的耳鼠表情不屑地看了鹅一眼,秦四喜赶紧薅住了鹅的脑袋,生怕它跟耳鼠打起来——这种能飞的异兽,打死了可是得赔不少钱。


鹅“嘎”了一声,觉得秦四喜大惊小怪。


“鹅才不会跟它一般见识,鹅是坐车的,它是拉车的。”


鹅非常矜贵地抬了抬屁股坐好,两只鹅掌向前支棱着。


夕昔舍不得掏钱坐飞车,更不愿意让秦前辈替她掏了车钱,决定走三天的路去往戏梦仙都。


站在飞车外,她对着秦四喜遥遥地挥手,转身就往西边出城的路走了。


秦四喜看着她的背影,抬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四喜。”


“嗯?”


“你对她太好了。”鹅动了动自己的鹅掌,“再像凡人,四喜也是神。”


和神同桌而食、相伴共游,能冥冥中改变一个人的气运,因为神本就是因果的终点。


“嗯,我既然是神,所思所想就只是我想不想做,而不是别人会如何。”秦四喜笑眯眯地摸了摸鹅的头,“对吧。”


鹅不说话了。


驱使飞车向西去的人出身戏梦仙都,是个穿着男装的妇人,路上,她也没忘了向客人们介绍戏梦仙都:


“咱们九陵界的东洲人杰地灵,有乾元法境镇着,那是仙君的地盘儿。


“南洲地方最大灵草最多,有四大宗门占着,走在路上都得小心。


“西洲极热极冷,秘境最多,妖兽多,小宗门也多。


“中洲一裂成三,成了三处绝灵境,也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


“唯有咱们在的这北洲,散修多,规矩少,还有戏梦仙都这样的神仙地方,想吃的想玩儿的,这里应有尽有,只是要大家守一守仙都的规矩。”


“戏梦仙都还有规矩?什么规矩?”站在戏梦仙都门口,第五鸿看着高入云端的城墙,侧头问一旁的宗佑。


第五鸿虽然也是在宗门里摸爬滚打才成了天骄的,到底是大宗门出身,最熟悉的地方是宗门所在的南洲,其次是能探寻秘地的西洲。在他眼里,北洲这种散修云集的地方那就是不开化的蛮荒之地。


宗佑看了他一眼,这位寡言的穷剑修难得有些踌躇,片刻后,他打开了储物袋。


第五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条裙子。


“宗、宗剑首,你这是干什么?”


宗佑的脸偏向一侧,不去看第五鸿的表情。


“这就是戏梦仙都的规矩,想要进城,男女相易,城内不可行幻化之术。”


也就是说,男子要进城就要穿女装,女子要进城就得穿男装,用法术幻化出来的衣服都不行。


看着淡粉色的裙子在风中招摇,第五鸿的心里万马奔腾,在一地狼藉里只剩了两句话。


第一句:“难怪清越仙君不来,他老奸巨猾,肯定早就知道此地不善!”


第二句:“掏裙子这么熟练宗剑首你到底来过这里多少次啊!”


第五鸿扶了扶胸口,觉得自己的脏腑里的伤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