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落，空气似乎都凝顿在一起了。<br/><br/>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擢住了所有。<br/><br/>杜凤句经历过那么多，换了数个身份，已经极其罕见遇到过让他惊愕的事情了。<br/><br/>但是此刻，他像个不经事的傻愣小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br/><br/>他一不动地看着郑吉，想分辨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br/><br/>她说，吕东家？<br/><br/>她能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吕记背后的东家是他了。<br/><br/>但是，这怎么会？<br/><br/>“噗嗤”的一声笑，打断了他的惊愕。<br/><br/>郑吉唇角上扬，凤眸弯弯，里面盛满了笑意。<br/><br/>前世她在诏狱中遇到凤句的时候，凤句早已修炼到家了，像个妖孽般，喜怒不形于色。<br/><br/>直到后来，她和凤句经历了那么多，她见过许多样子的他，但眼前的他，她还真是没有见过。<br/><br/>那么年轻，傻乎乎的，令人看了就想笑。<br/><br/>她的确也笑了，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开心。<br/><br/>“杜公子，这很难猜吗？本殿的外祖父乃国朝首富，要知道吕记钱庄的东家是谁，并非难于登天。”<br/><br/>便是难于登天，这国朝的天是谁？<br/><br/>正正就是她的父皇！<br/><br/>吕记作为京兆的四大钱庄之一，它的存在本就是朝廷关注的重点，以父皇的性格，不可能不知道吕记真正的东家是谁。<br/><br/>虽然她是历多了一世才知道的，但这想必瞒不住父皇。<br/><br/>没想到，杜凤句却摇了摇头。<br/><br/>他收敛脸上的惊愕，很认真地说道：“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吕记钱庄与太傅府有关，吕记钱庄早就不复存了。”<br/><br/>吕记钱庄不管明里暗里，都不是他的。<br/><br/>任凭旁人这样查，也不会查到他头上。<br/><br/>知道他能作吕记钱庄主的人，也就是韦艳、裴燕山这些始终伴随着他的人。<br/><br/>便是父亲，父亲也不知道。<br/><br/>所以，长定公主殿下，是从哪里得知的呢？<br/><br/>杜断先生，吕记东家，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两个身份，都被她叫破了。<br/><br/>很好，如此一来，长定公主身上就有更多不可能了。<br/><br/>他眨了眨眼，无比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怀疑人生的人。<br/><br/>她是天之娇女，究其实，也只是一个十五岁多的姑娘。<br/><br/>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中就有许多他所看不清的东西。<br/><br/>是什么呢？<br/><br/>他隐隐约约摸到一点，却又觉得匪夷所思。<br/><br/>但无法解释的事情，的确出现在他的眼前了。<br/><br/>而且，她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浑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br/><br/>以她这么谨慎聪慧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她说破得越多，所暴露的秘密就越多。<br/><br/>或许，正如他以杜凤句的身份前来长定公主府拜访一样，此时的她，也在不自觉地坦诚相见。<br/><br/>郑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地反驳，不禁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可能？父皇感念太傅辅助，知而隐知，这不可以吗？”<br/><br/>“不可以，不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殿下，您是怎么知的呢？”<br/><br/>这一次，杜凤句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反而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br/><br/>“殿下，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呢？”<br/><br/>他定定看着郑吉，一双她看过白千次、无比熟悉瑞凤眼中，渐渐出现了她曾无比熟悉的神采。<br/><br/>那是凤句在有所得、有所悟的样子。<br/><br/>这样的凤句，耀眼至极，便是昊日烈阳都难盖其光。<br/><br/>她心有所动，却没有说话，仍旧微笑地看着他。<br/><br/>“殿下，我自小就被送离京兆，从来没有见过殿下，与殿下毫无接触，返回京兆也才这么短的时间，但是殿下对我却无比熟悉，这是为什么呢？”<br/><br/>那些熟悉、亲近，非常莫名其妙，也非常的隐蔽，若不是他异常敏感，也不能察觉到。<br/><br/>在分甘楼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伸手捻走了他肩膀上的桃花。<br/><br/>虽然这个动作十分突兀，但是从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却看清楚了。<br/><br/>许久之后，他才分辨出这种情绪是思念。<br/><br/>思念，这么深刻浓重的情感，不可能会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出现。<br/><br/>所以，在她看来，他绝对不是一个陌生人。<br/><br/>他身边人有那么多人，都很确信他从未回过京兆，也从未与长定公主有过接触。<br/><br/>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br/><br/>“殿下，您……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曾经与我接触过，甚至，与我相处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对吗？”<br/><br/>所以，她才会对他这么熟悉。<br/><br/>“因此，你知道我身边有韦艳，你知道他。”<br/><br/>只有她知道韦艳，知道韦艳是他身边的人，才能果断地揭开面巾，露出真容。<br/><br/>但是，韦艳是义父留给他的人，又背负着那样的血海深仇，不可能出现在人前。<br/><br/>就算是父亲，也只知道韦艳这个人，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样子。<br/><br/>他相信义父和韦艳的本事，若旁人能能够知道他们的身份，此刻韦艳早就尸骨无存了。<br/><br/>长定公主知道见过韦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经过他杜凤句的首肯。<br/><br/>他一定无比信任长定公主，比任何人都要信任，才会让她知道韦艳的存在。<br/><br/>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那么信任她呢？<br/><br/>他看着眼前的人，她有着夺目引人的艳丽容貌，也有着旁人无法触及的地位，是帝王之女，是皇家之人。<br/><br/>在正常的情况下，这样的人，他只会心生厌恶，然后敬而远之。<br/><br/>但是……<br/><br/>杜凤句徐徐说道：“殿下，我曾经想过，是皇上或者姜家的探子太过厉害，将我的一切都查清楚了，所以您才会那么熟悉我。”<br/><br/>“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这样了。”<br/><br/>他的语调低了下去，神容却不消沉，也不迷茫，眼神反而越发晶亮。<br/><br/>“知道我是杜断先生，知道韦艳，更知道吕记钱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我亲口告诉您的，对吗？”<br/><br/>而且，只能是他心甘情愿告诉她的。<br/><br/>郑吉不由得抿紧了嘴唇，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得极快，“砰砰”心声如雷。<br/><br/>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还是期待，又或是其他什么，呼吸短暂地停了一瞬。<br/><br/>在她的目光中，杜凤句低低说道：“殿下，您……从未来而返，对吗？”<br/><br/><br/>
<div align="center"><a id="pb_report" href="javascript:reporterror('358545','189534399','凤图春史','第168章 说破')" style="text-align:center;color:red;"></a></div><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