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念动秘法,祭炼秘匣。


瞬间,一道金色法决轰出,如渔网一般,直扑重阳,将他按锁在地。何安正要提步去捉人,此时,一声诡异的脆响,在冥冥中响起。宛若某种亘古邪恶,苏醒时发出的沉吟。


何安低头看去,只见手中秘匣,搭扣破碎,匣子已经打开。


某种蕴含着大可怖、大畏惧的玄奥气息,一闪而逝。


何安来不及细想,倾摧天地的覆灭,从天地四周,向着药房,席卷过来。而身处药房门外的何安,首当其冲!


他完全是脑中一白,呆若木鸡地,眼看着在毁灭威能倾摧之下,自己周围时空、脚下地面,瞬息之间,一起化为齑粉!


何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看到这万物化灰的覆灭景象,穿过他,继续席卷向药房……


何安低头,看到秘匣之上,漫开金芒,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流光屏障。而他脚下亦被被一片金芒托起,整个人立在毁灭过后的堙墟之上。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何安大大松一口气!


再细一看,匣子中,他之前感受到的可怖气息,已经不见。匣子里面只有流光汇聚,形成一个虚无缥缈的卦图——


这是一卷新的仙府玉册,正在生成!


何安又惊又喜,伸手将这玉册核心摄在手中。顿时,何安只觉宛若握住了一颗正在脉动的心脏!而从这颗心脏中喷薄而出的,是无穷的力量!


他稍加持握,立刻感受到,整个药房天地四维,皆在手中。仿佛他只要一个意念轻发,就能拨弄八方,为所欲为!


一时间,何安沉醉于这种手握天地,力量环绕的酣畅快意中!同时,飘渺的光点卦图,也在他手中,演化为了一卷虚幻的玉册。


何安终于稍稍清醒,摄住这卷虚幻的玉册,带着某种大权在握的志得意满,施施然走向药房。


只见药房前门处也已经崩毁。重阳就倒在这崩坏虚空之上,被重重金芒锁死,动弹不得。


而药房院内,洛北仲手握玉册、全力加持,在这滔天毁灭之中,十分勉强地护住这最后的一方空间。


但所有人都可以见到,洛北仲手中玉册,已经爬满了蛛丝般的裂痕!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何安在金光护体中,穿过四周的毁灭和动荡,站到重阳身侧。并当着众人,祭出了那一卷新的、尚未成型的虚幻玉册。随即厉声喝道:


“我奉叶嬷嬷之命,前来褫夺洛北仲掌事之任!


“尔等受其蛊惑之人,若愿作证,指认洛北仲等人,按叶圆圆乱命,行种种倒行逆施之举的。当速速远离此人,入我册中!


“我自有禁制,护你们免于受难!”


说着,看着所有人还在惊疑不定。


何安一声哂笑:


“叶嬷嬷耐心有限,若再抵抗,”他伸手一指洛北仲手中的旧玉册,“尔等就和这被窃走的玉册,一起化灰吧!”


瞬间,洛北仲手中玉册上的蛛丝加深,变成了道道裂隙细纹!


玉册碎裂的喀喀声响,虽然细微,却比周围翻滚的毁灭波涛,更加惊心动魄!


“大人!”


一片惊恐中,一个仆役率先变节。两步奔出洛北仲护持的领域,扑到在何安的脚下金芒之中,痛哭流涕,自陈受骗,并直言愿意在叶嬷嬷面前,指认叶圆圆做的任何事!


何安问了此人名字,写入那虚幻的玉册之中,当着众人的面,登记造册。


虚幻玉册更加凝实了一些。


何安带着一脸得意洋洋,看向在毁灭笼罩之下,如风中残叶一般,摇摇欲坠的药房。继而对着脚下的重阳,一指。


金芒禁制,重重碾过重阳的周身!


何安又对着他,狠狠施罚数次,出尽了胸中恶气!才回头,恶声道:


“这叶圆圆第一信重之人,都已经被叶嬷嬷拿下了?叶圆圆此时自身都难保!尔等还在犹豫什么?愿意指认叶圆圆者,速速过来!”


说着,何安祭出玉册。而第一个变节过去的仆役,也立刻跟着叫嚣:


“叶圆圆自己拿了大头,分些蝇头小利下来,哪里就值得大家给她卖命了!此时过来,日后叶嬷嬷掌仙府,大家就都是册上有名的人物!何必畏首畏尾!


“速速来投叶嬷嬷,将功赎罪,才是正理!”


那仆役为了讨好何安,开始对叶圆圆极近诋毁。


不少人期期艾艾,看向洛北仲,又看看何安。脚下开始挪动。


洛北仲手上吃力,脸色发沉。


“叶元君要真是已经被拿下,叶嬷嬷又哪里会需要来这里,收买你们?


石青哂笑着开口。


“而且,诸位也莫要忘了,曾经为叶嬷嬷卖命,和叶元君对抗过的叶飞、陆知一,如今都是什么下场?”


此话一出,院内的挪动顿时一滞。


石青面上一派轻松,似乎对眼前危局不以为意。


但他心底十分明白,这是叶嬷嬷在对叶圆圆动杀招了。叶嬷嬷掌控仙府这么久,而叶圆圆……石青为她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手段,也就只有一个玄混九芒神针。


石青其实是非常不看好叶圆圆的。而且,他对这一院子的人会投奔谁,也很无所谓。


他此刻开口挽留,只是因为目前看起来,叶嬷嬷似乎想要留下足够活口,充当某种喉舌。那石青至少要努力,让她凑不齐。


反正,石青也不觉得今天,他和洛北仲,还有活路走。


但人事,还是要尽的。不管有没有意义,他多少要为叶圆圆,做点什么吧。


想着,石青一声哂笑,随即正色:


“上一次叶嬷嬷对叶元君动手,就叫元君拿着九芒给打了回去。叶元君乃是仙宫之主!她手里底牌无数。叶嬷嬷这一遭发难,固然来势汹汹,但叶元君也未必会输!诸位可要前后想清楚再行事!”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色犹豫起来。


但还是又有两三个仆役,挪到何安脚下,跪着禀告姓名,被他登记在册。


然后,何安看剩下的人都有些犹豫不前,顿时一声冷哼:“不知死活!”


随即对着洛北仲手中玉册一指!


顿时,毁灭倾覆而下,天地撼摇!


洛北仲通红的面色,为之一白!被他护持的空间,瞬间崩塌小半!同时伴随“咔”的一声,一道深刻的裂痕,贯穿他手中玉册。


一阵慌乱的避让后,一个仆役慌慌地看看洛北仲和他手中玉册,低低抛下一句:


“对不起。”


随即埋头奔向何安。


石青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看四周翻腾的毁灭威能,又觉得言语在这种一面倒的形势下,毫无用处。


但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洛北仲,开口了。他有点喘息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刚刚,称赞说,元君从不乱罚人,是个大善人,她掌权比叶嬷嬷好一万倍的那个?”


“我、我……”此人眼含泪水,最后只哭着辩了一句:“我只是想要活着。”


“且去,且去。”洛北仲挥手。


“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安看看跑到自己脚下,跪着哭泣着报上姓名之人,嗤笑一声。


随即,何安转向洛北仲:


“行了。形势你也看清楚了。叶嬷嬷恩典在上,洛北仲,现在也给你一个机会。你别管旁人死活了。放弃玉册,过来记名。不然,马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选择留下的人悚然一惊!连忙看向洛北仲。


洛北仲却一声大笑:


“我洛北仲,早就在尔等叶嬷嬷走狗手里,死过一次了。难道我还怕再死一次吗?”


说着,他一手指向何安:


“今日,我死则死矣!


“但你须知!


“我乃是奉玉秋仙府元君之令,任仙府库房之职!今日,我是护持仙府职权,不被尔等小人所夺!


“我就是死,也是死得堂堂正正!


“我就算死了,也是一个死人。岂是尔等好死赖活的一群死狗,可以收买的!”


往何安靠拢的细碎脚步,霎时全部顿住。


他们看看跪在何安脚下的诸人,也都想起了石青说的,之前那些走狗的下场。


石青顿时感到事有可为,想要再接再厉。


但何安已经先开口了:“死到临头嘴还硬!哼!”


他看着一个距离他最近的仆役,神色颇为不屑地一声嗤笑:“你!我记得,你是叫‘马才’,是吧?”


他脸色冷厉,大声喝道:“要么现在给我滚过来,否则你就是想活着当条狗都没门路了!”


被喝问的马才,面色惨白,脚下彻底迈不动了。


何安却越发不耐,对着剩下的所有人,喝斥:


“你们都是!要么滚过来,要么就等死吧!”


石青心中微动,张口,还未出声,只见前方那个叫马才的仆役,忽然一抹脸:


“呸。”


他对着脚下,大大的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在啐何安,还是在啐过去的自己。


继而,再次一抹脸,彻底擦掉眼泪,转手祭起自己简陋至极的法牌。眼中闪过一缕仇恨的光,继而,只剩满眼坚定:


“我马才,不是什么玉册上的人物!我赖活了一辈子,过的浑浑噩噩。


“我也曾听道君讲道,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我蝇营狗苟一辈子,今日,算是活到头了!


“第一次,也要来个堂堂正正。


“我不当你手下的死狗了。”


他祭出法牌,直面何安:


“我马才,奉玉秋仙府元君之令,护卫库房!今日,就要做这第一个死人!”


石青满腹想鼓动人心的话语,骤然停住。


他环顾周身,只见之前所有还在犹豫的人,纷纷抹泪。继而纷纷祭起法器。


而其余本来就是不堪忍受叶嬷嬷暴戾手段,已经决定要与洛北仲共存亡的诸人,也是直接拔剑露刃!


而洛北仲并不以为喜,就像之前所有人犹豫离去时,他也并不悲伤。他眼中,只有斩钉截铁的坚决。


石青忽然在心底嗤笑,自己玩什么口舌之争,终究落了下乘。


于是他也不复再言,直接祭起法器——


萤火之微,亦放光芒!


道在心中,去做就是。


何安见此,只是嗤笑:“这算什么?你们以为人多,力量就大?”


石青没有笑,只是淡漠地回他一句:“人多,人心就大。”


“尔等虫豸蚍蜉,死也不值一文。”何安暴怒一挥手!


叶嬷嬷遥遥加持之下,他手中玉册,几乎就要以虚化实。


同时,洛北仲也已经到了极限,手中玉册裂痕劈开,即将碎裂!


他也已经艰难地,抽出一只手,祭起自己破烂的法牌。


准备好了,即将和这片天地,同归于尽。


何安也得到叶嬷嬷示意,开始执行最后一项指令。他嘿笑着,走到被锁死的重阳身边,蹲下:


“行了,对面那些都是一群死人了。


“倒是你,身为叶圆圆收的第一条走狗,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都说叶圆圆待下亲和,但你明明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待你又如何呢?”


何安一番劝说,只说以前重阳被人欺辱,都是自己手中无权的缘故。而他一心只想回乡,做个富家翁。


只要重阳愿意跳出来,第一个指认叶圆圆,他立刻将新玉册交给他执掌:


“……反正,路子摆在这里了。


“要么,你执掌这玉册;要么,就拿你祭这玉册。自己选吧!”


此刻,隔着重重时空,叶嬷嬷的注视,也落在重阳身上。他接手新玉册,也是叶嬷嬷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重阳周身被枷锁锁住,无法动弹,只能开口说话而已。之后又被何安整治了一番,此时一开口,话没说出来,血先呛了一汪。


何安看到之前他被折磨时都不曾发声,此时似是有所动摇了,立刻在旁边继续劝道:


“你跟着叶圆圆时,她是不是连在玉册上,给你记个名都不肯的?她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辖制你只能继续为她卖命吧?


“你再看看,如今,你只要答应一声,这整个玉册就都是你的了!”


随即开始细数叶嬷嬷待下宽厚。


叶嬷嬷也认为事情不会有变数了。


那缕魔息气息,正被叶嬷嬷藏在新玉册的核心里。而她知道,这个曾经帮叶圆圆送信的小道童,跟在叶圆圆身边后,却常常偷偷抱怨,叶圆圆不给他提拔回报。


小道童为了叶圆圆,吃尽苦头,得不到回报。


叶嬷嬷不相信,此人还肯为她死第二次。她只是稍微松开一点,对小道童的禁锢。


果然,那小道童就伸出手,拿过玉册,死死抓住。


何安之前也执掌过玉册,知道握住这种力量,是什么感觉!他不认为任何人在濒死的时候,得到这种力量,还会舍得再放手。


叶嬷嬷和何安,都以为重阳是妥协了。


叶嬷嬷又松开了对他的限制,同时将目光转向叶圆圆。心中带着些许畅快,正要开口,定下罪责;


而何安想着,以后他和重阳也都算是叶嬷嬷的人了。往后他说不定还要回来找人情,于是也搭把手,去拉重阳;


重阳也一手按在他颈后,颤颤地抬起头。


何安看他一脸狼狈,顿时讪笑:“重阳道友,既然如此,以后——”


“呸!”重阳蓄了半天的力,终于一口啐到他脸上!


叶嬷嬷开口发了一个音,继而意外发觉,重阳的名字,并没有烙印在新玉册上。


她顿了顿,将视线重新投向药房——


只见重阳一手搂着何安脖子,一手拿着玉册,死命往他脸上摁!


叶嬷嬷神色微沉,催动法决,重新将重阳按死。


而被玉册糊了一脸的何安,终于在错愕之余,被聚过来的走狗们扶起。


他重新接手玉册,冷下脸。看着禁制重新加持,锁死重阳。


但这一次,重阳双手撑着地面,不肯跪倒。


金芒穿透他的骨头。


他用充血的眼睛,死盯着何安。一瞬间,像是在透过何安,盯着他身后的叶嬷嬷。他带血的眼中,只有怒火和咬牙切齿:


“我下辈子,咳咳,一定很行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身上承受的禁制之力骤然加大!重阳听到自己骨头裂断的声音。


他身体摇了摇,愣是绷住了最后一点力量,不肯扑倒!他努力挺直脊梁,用血糊的眼睛,看向墟冢的方向。


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倒在正殿门前时,叶圆圆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不要怕——


【大佬!大佬!我下辈子会很努力的!!】


【大佬!我们下辈子见!】


也罢。


叶嬷嬷微敛视线。


周围毁灭力量的倾轧暴涨!洛北仲手中残断的玉册,终于维持不住,彻底崩碎!


何安得到叶嬷嬷遥遥示意,知道自己要代掌玉册:


“不知死活!”


何安手执即将成型的玉册,对着院内所有人一挥:“都去死吧!”


一瞬间,洛北仲手中玉册碎片,化为齑粉;而何安手中的玉册,化虚为实!


何安周围跪着的狗腿们,或低头惭愧,或眼中不忍,或嘲讽嘿笑……


但,他们所有人的情绪和想法,永远的凝固在了这一刻。


新旧玉册交替的一瞬间——


魔息气息爆发!


凡是新玉册上记名的人,连同新玉册一起,直接原地蒸发成灰烬!


而还活着的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惊悚一幕,都是一愣。


——果然投靠叶嬷嬷的,都做不成狗,只能做死狗啊。


距离这一场蒸发毁灭最近的马才,愣愣地想。


随即,摧毁了新玉册和记名之人后,十方毁灭,漫卷过来。


接下来,就该他们做死人了吧?


马才觉得人之将死,时光都放慢了。他看向活着的其他人,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所有人彼此脸上,都有着一种相似的从容。


继而,所有人带着一点释然之意,挺直脊梁,仰头,迎向毁灭。


但,在天地撼摇的伟力之中,有层层阴煞之气,生发出来。继而,种种阴鬼怒号穿梭!它们不停被倾摧毁灭,又不停地从阴煞中重新生出。


玄混九芒!


在它的催发下,阴鬼用永不超脱的生生灭灭,于十方毁灭之中,圈出一片空间,护住所有人!


活下来的诸人愣了好久,才摸摸自己,看看旁人……


“咱,这是,没、没有死啊?”陆续有人反应过来。


洛北仲回过神来,第一时间跑向重阳。


而此时,又有数道阴煞,割开重阳周身枷锁!九芒终于由虚转实,从阴煞之气中,凝出本体。


它用阴煞之气,托起重阳。本体绕着他盘了一圈,先戳戳他脸上血污,又对着他身上的破洞,喷吐阴风。


一边取笑重阳的狼狈,一边修补他的身躯,


重阳抬起刚刚补好的手,也觉得自己刚刚满脑子“下辈子会努力”什么的,好丢脸啊。叶大佬都说了,她会罩他的嘛!自己怎么可以不相信叶大佬呢!


幸好刚刚没有喊出来哦。


他怪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怎么的,还有点骄傲。最后就只好对着九芒,傻笑:“嘿嘿嘿!”


重阳在傻乐。


洛北仲跑到近前,看重阳好好的,想到自己也好好的。所有人都还在,虽然玉册没了,但他也开始跟着傻乐起来。


而其他人,虽然劫后余生。但看看周围毁灭和阴煞纠缠,一切看起来并未平息。


大家先看向了洛北仲和重阳,结果看到两傻子。


……


所有人默了默,没有打扰傻笑中的二人。然后,大家挺有默契地,围着一个身为外人的石青,陆续问:


“石青道友,你讲得果然不错!”


“对对!叶元君果然不会输!”


顿时,所有情绪都向有了一个出口。所有人激动而真切地,抹着泪,对叶圆圆表达着感激。


但……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们好像也困在这里出不去啊?”


石青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先前随便找的话头成了真。当他看到九芒出现时,其实心底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无碍的!”洛北仲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是个执事,需要出来领导大家了。


他用极度信服的眼神,看向石青,深深点头。继而环顾所有人,大声道:


“就像石青说的,叶元君只要一抽出手,一定会来救大家的!”


九芒也点点芒尖,似乎也颇为认同他的话。


于是,众人都放下心来:


“是啊,这个时候,只要信任元君就好!”


“将性命交付给叶元君,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


众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在对叶圆圆无限地信任、崇拜,感激、期待中,与重阳、洛北仲一起,遥遥望向墟冢方向,一起……傻乐起来。


在众人傻笑中,作为第一个提出信任叶圆圆的石青,不禁额角抽动。要不是知道自己只是张口胡诌,石青都要信了自己的鬼话了。


但叶嬷嬷的狠辣,和眼下的阵仗,岂是好相与的?


而叶圆圆已经将最强的、可能也是唯一的自保手段,玄混九芒,用在了他们这些人身上。


那……叶圆圆自己呢?


石青心底其实很为叶圆圆担忧。


但满院子的人,居然已经开始畅想,此番叶圆圆干倒叶嬷嬷后,玉秋仙府会是什么样子了。


他们一边展望,一边喜笑颜开。


石青忽然有些出神。


想起何安之前招揽人手时,投奔过去的走狗们,无不战战兢兢。


叶嬷嬷就算当权,也只会让人不寒而栗。而叶圆圆,只是所有人想象着她掌权,都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


石青终于也将视线,投向墟冢方向。


这满满的信任期望,都要压在那个小小的叶元君身上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叶圆圆那靠不住的行事和跳脱的身影,石青自己,也开始跟着傻乐起来。


叶嬷嬷试了数次,都无法打破玄混九芒的屏障。她消灭痕迹的行为,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索性就此作罢,收回视线。重新转回眼前这个,被一院子人无比期待着的叶圆圆身上。


她想,多苟且一时片刻罢了,也不知道这群人在欢喜什么?


叶嬷嬷从来就没有想在药房那边,留下任何活口。


死人才能经得住查证。


何安也好,洛北仲也罢,都是要死得渣都不剩的。


叶嬷嬷让何安招揽人心,一来,是为了稳住何安,让他不会想到自己也将被灭口;二来,是为了动摇重阳。


她唯一需要的,是重阳接受魔息气息。


继而在药房和所有人,都被十方毁灭抹去后。道君出手回溯时,魔息存在的痕迹,会追溯到最后一个持有它的重阳身上。


而重阳只是一个小道童,凭他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撬动魔息的。


再加上,叶嬷嬷暗中操纵十方毁灭漏过的、所有人跪地指认叶圆圆的时空痕迹。


魔息的出现,就只能归咎到叶圆圆头上。


但眼下,既然这小道童这么硬气,那就将所有线索,一起堙灭吧。叶嬷嬷想。


就算魔息的出现,仅能追溯回药房。但凭叶圆圆在药房的频繁插手,以及她自己和墟冢之人的黏糊劲儿,事情也能归咎到她叶圆圆头上了。


只是少了人证联系,无法坐实。要是楚方寒再插手相护,事情可能还会生出波折。


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叶嬷嬷之前,以为叶圆圆将九芒化实为虚,是在布置自保。此刻,纵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叶嬷嬷依然是一脸嘲讽:


“叶元君好仁心。都这个时候了,却用九芒神针去保些不知所谓的人……不知道元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此刻保了他们,又能如何?”


叶圆圆也哼哼起来:“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啊。反正你这会儿是动不了他们的,那你现在,又能如何?”


“愚蠢。”叶嬷嬷冷嗤。


玄混九芒虽强,但它已经认主。


等叶圆圆被她拿下,她可以碾碎叶圆圆灵台,抹除她的元神中与器灵的烙印勾连!届时,九芒器灵重创,还能护住那一院子的活口多久?


叶圆圆到现在,还以为她是在和她争夺人事。


所以多护他们这一时半刻,自以为得计。


却不知,她这些可笑举动,只会让自己下场更惨罢了!


事已至此,叶嬷嬷做这一场,终于到了收官之时。


她肃然神色,图穷匕见!


“叶元君,方才你治下库房,忽现魔息气息!”


厉七面色骤冷!


“元君无论如何,要给个解释的。”叶嬷嬷挥指下方,“将此二人,一起拿下!”


金色星盘,当空罩下!


厉七迎上一步,抓动方圆百里的阴风劲气。在两人上空,铸起一重灰暗壁障,以一人之力,抗下所有!


宛若苍天之力,坠落在他一人身上。


瞬息之间,厉七感觉到自己体内平抑的魔息,开始爆涌。


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身后的叶圆圆,正在远离这一切催压的中央、远离他。


厉七心下百无聊赖地嗤笑一声。


他想,遇上了她,最终得来几句调笑,和一场绝世仙阵,为他做送葬。


倒也,不亏。


天地之间,宛若只有厉七一人。无限毁灭,向着他灌注倾摧。


厉七放开魔息,不再克制。某种玄奥而可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涌出。


他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结局。


然后……


……他感到叶圆圆在他身后,戳了戳他的肋骨。


【她怎么回来了?!】


倾注所有、对抗仙阵的厉七,根本没有感受到叶圆圆靠近。他回头,急切地调动所有力量,不再抵抗仙阵,而是想送她离开!


但,叶圆圆一步迈出他的护持,伸手,把他拉进。


厉七整个人汇聚的力量,为之一散!魔息在他体内充斥奔涌。


“魔息会——”


他想说的是,“魔息连累你的,快走!”


但只是刚刚一开口,就被叶圆圆伸手,塞了满满一嘴的……


……树芽。


激烈的魔息涌流,被八荒无相生心木的药力,生生压制下去!


厉七感到体内极度的痛苦,和口中清冽的甘甜,与身后的滔天大阵,一起向他倾压下来。


随即,他和叶圆圆一起,被大阵吞没。


叶嬷嬷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多年的忍耐,算计,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这一刻,她手握着无上权柄,仿佛站在了大道门前,仿佛站在了自己人生的巅峰!


仿佛只要最后轻轻一迈,她就能超脱凡俗,进入大道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