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说完后, 不再看皇后, 转身往外走去。
吴皇后望着他的背影, 突然叫道“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去和亲,为什么要救我,我宁肯死
文安王一惊, 忙劝止道“娘娘”
赵宗冕听了这句,脚步一停, 可却到底没有回头。
偌大的寝宫之中, 又只剩下了皇后, 幸而还有个文安王。
赵宗栩看着满面泪痕的吴皇后,片刻, 叹息说道“娘娘, 你这是何苦啊。”
吴皇后木然不语。文安王道“您所要的是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现
吴皇后闻言放声大哭“王爷,我不知道, 心里难过的厉害。”
文安王望着她颓然的样子, 上前虚扶了一把, 请她到椅子上坐了,才问道“是因为今天早朝上的事”
皇后道“不止。”
因方才
文安王听罢也有些诧异“原来唆使挑拨御史弹劾的是太上皇如果是他, 倒是说的通了, 毕竟朝中有一大半儿还是老臣,他的确可以不动声色地促成此事。”
吴皇后道“这个老匹夫实
文安王听了这句道“之前你恨太上皇,我知道是什么缘故,但现
吴皇后一愣,默默地低下头去。文安王道“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你不是一门心思要报仇的吗为什么要跟林妃过不去”
吴皇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就跟着魔似的。”
文安王叹道“你终究是个女人,只怕也是吃了林妃的醋了。可是,当初你嫁给宗冕的时候,就从没指望过他爱你如命,只是想他帮你复仇而已,现
吴皇后禁不住又流出泪来“也许,人总是会变的。”
文安王皱皱眉,口吻变的严厉了些“你还是不是平阳王府的郡女了竟像是个寻常妇人一样,沉湎于闺怨私情,你忘了王府四百余人的血仇吗”
吴皇后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放声大哭。文安王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等她又哭了会儿,才缓缓说道“说来也难为你了,从小就提心吊胆的,心心念念想报仇,能坚忍到现
皇后听到这里,道“不还不够”她想起
文安王有些悯惜地看她,道“你”
吴皇后眼睛红通通地,却又说道“可是我现
文安王道“不,我方才已经说了,你们只是两口儿吵架,说赌气话罢了。何况你别看宗冕狠绝了似的,他对你未必就真的能痛下狠心。”
“可我今日已经跟他说破了,只怕他再难容我。”
“他的确不会很喜欢你,只不过你毕竟是正式册封的皇后,你不是别的什么随便的女人,”文安王沉思片刻,又道“何况这才登基不足半年,正是安稳人心的时候,
吴皇后本绝望之极,听了文安王说的极有道理,心里才又升起一点希望,不禁点了点头。
文安王又道“我也会再劝他的,你们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又从王府到京城,经历这许多,就算两个仇人,也该磨出些感情来了。”
吴皇后道“那我现
文安王道“你现
吴皇后低下头去“是要我再去讨他的好儿吗”
“你又来了,”文安王道,“你如果还想着报仇大计,就不能跟宗冕闹翻,你如果想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后跟妻子,想跟他白头偕老一辈子,那就把复仇之事彻底忘记”
吴皇后心头凛然,她深深呼吸,才回答道“好,我听王爷的。”
“还有一件事,”文安王道“你记得,要跟林妃交好,就算跟宗冕闹翻,也不能跟林妃闹翻。”
吴皇后道“我自会跟她交好,从不曾撕破脸面过,可是为什么说宁肯跟宗冕闹翻也不能得罪她”
文安王道“林妃不会主动找你的麻烦,除非你招惹她,她的心计跟作风你是最知道的,你要对付的是太上皇,
吴皇后低头。文安王又道“相反,你若是能跟林妃姊妹相待,以她的性情,是绝不会薄你的,甚至可能助你一臂之力,毕竟你也深知,是废太子害死了苏嫔,这笔账林妃心里清楚着呢,单单死一个废太子妃,对她来说未必足够。”
皇后叹道“我先前真是昏了头了,怎么竟做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只是如今怕林妃以为是我指使人弹劾她的”
文安王道“她是聪慧的女子,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
文安王说完这些,又看着皇后道“现
皇后点头“多谢王爷教诲。”
文安王叹了口气“以后别再对宗冕使性子了。男人最讨厌无理取闹的女人。”
“嗯,”皇后苦笑“今儿把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文安王笑笑“好了,你能想开自然最好。赶紧叫人来拾拾,另外,别叫这宫里的人乱说只是经过今日这一闹,宫里宫外只怕也会有些流言蜚语,你要有心理准备,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若无其事,拿出皇后娘娘的气质来,让他们知道你很好,跟皇上也很好。”
皇后满心感激,面有窘色道“今日若不是王爷来,我真不知该怎么场了。”
文安王道“不必多说别的,我也该走了,这会儿宗冕该去了勤政殿,正好去看看他。”
文安王告退出宫,转往勤政殿,走了片刻,却见章令公主从甘露宫出来,章令却也看见了他,便笑着紧走几步。
“王兄去哪里了”章令问了这句,转头看凤安宫的方向,“是去探望皇后娘娘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听说闹得天翻地覆。”
文安王道“没什么,两口子拌嘴而已,如今已经好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章令会探听端倪,便不等她问就开口“你去探望林妃了听说她近来身上欠安,可好了吗”
章令笑道“已经大安了。不过王兄,你只顾来探望皇后,也不知道去探望林妃吗”
文安王道“你不也是一样”
章令道“王兄你为人还是这样滴水不漏。一点不像是宗冕。”
“那是因为你不知宗冕的可怕。”文安王微笑回答,他不太愿意说这个话题,便又问“潜儿可有消息了吗”
章令道“嗐,他是去办的朝廷差事,你们这些人不知道的,反来问我。王兄,不是我说你,当初宗冕派潜儿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些,总叫孩子去干这些危险的差使。”
文安王笑道“潜儿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能干的很呢,何况这是个美差,只要平定了赵立之乱,回来便即刻嘉奖高升,别人想求还求不到。”
章令这才又笑道“升官的法子有千千万万个,我呀,宁肯让他安安稳稳的好。”
文安王才要回她,突然看见前方有几名内侍,两名兵部的官员,簇拥着一个武官打扮的,脚步匆匆往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文安王忙道“皇妹,我稍后再跟你细说。”竟别了章令公主,也疾步往勤政殿方向去了。
章令公主毕竟不是朝堂上的人,虽也看见了那几名太监跟士兵,却也不以为意,只顾自己出宫,将出宫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忙问宫门卫士“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那卫士见是章令公主,便道“回公主殿下,是蜀中回来的传令官,有紧急军情。”
章令吃了一惊,却不知这传令官带回的消息里有没有关于关潜的,她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先出宫去了。
甘露宫。
西闲
西闲自忖现
西闲足足睡了近一个时辰才醒来,此刻已经黄昏,甘露宫里静悄悄的,窗外鸟儿
西闲见窗棂纸上微微泛黄,知道睡过了,可不知为什么竟无人来叫自己。
她翻身下地,徐步往外,竟不见一个人
西闲见状,便不忙叫他们,只也脚步悄悄地走到门口,随着探头往外看去。
目光所及,却见
竟是赵宗冕
夕阳的光芒浅浅淡淡,甚是柔和,把赵宗冕原本叫人退避三舍不怒自威的容貌勾勒的俊美且又温柔,他并没有昔日对待泰儿动辄的疾言厉色,反耐心十足似的,不住出言指点,泰儿也分外认真,时不时仰头看他“父皇,我做的对不对”
赵宗冕笑道“过的去,不过比起你老子小时候仍是差远了。”
西闲正为自己所见的场景而动容,只是听了这句话,才又哑然失笑赵宗冕毕竟还是赵宗冕,只是太容易给人美好的错觉了。
西闲本想悄悄地回去,但不知为什么,眼睛总是离不了前方的这对父子。
这一大一小相处的场景,委实是动人了些。
西闲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宫女们都看的目不转睛,就算是冒犯,也每一个人愿意错过如此的美好跟温馨。
并不是高高
直到西闲身边一名宫女
泰儿一转头,望见殿门口站着的西闲,当即撇下赵宗冕“母妃”蹦蹦跳跳地要跑过来,不料才一动,就给赵宗冕揪住了后颈的衣裳。
泰儿动弹不得,艰难地回头“父皇”
赵宗冕哼道“方才说什么来着,不练完了这趟不许去玩。”
西闲见他很有以大欺小的风范,正要开解,泰儿却嘟了嘟嘴,极不情愿地答应了声。
赵宗冕甩开了小孩子,轻轻快快地上台阶,走到西闲身边“醒了”
西闲屈膝行礼,却给他一把拉住。西闲看一眼泰儿,轻声道“你们闹什么”
赵宗冕道“这小子叫朕教他习武。不会是把你吵醒了吧”
西闲道“我睡足了。”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又有些赧颜,“你们几时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呢”
夕照的微光中,她的脸颊上也似染了曾天然的胭脂,又因为才醒,双眸朦朦胧胧,像是笼罩一层雾气的秋水。
赵宗冕微微低头
赵宗冕叫小江子等好生看着泰儿,自己拢着西闲入内,此刻阿照等早开始准备晚膳,西闲便问凤安宫的事,赵宗冕道“没什么大碍,一时想不开罢了。”
西闲见他轻描淡写,便并不追问,只问泰儿跟着他听不听话之类,然后又说了章令公主来探望,送了些物件儿。
赵宗冕听她提到章令,眉峰一蹙。西闲看他似有犹豫之色,便道“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
西闲向来敏锐,见他避而不谈,心中转念“总不会,是潜儿有事”
赵宗冕道“不是,潜儿没事,而且立了大功呢,他亲自带兵对敌,还打了胜仗。”
西闲按了按胸口,此刻竟也替章令公主松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忙又道“他不是只负责传旨的吗怎么还带兵了这样岂不更加危险”
赵宗冕道“他又不是第一次从军,不用担心,他有分寸。”
西闲道“上次潜儿受伤,公主因而大病一场,这次倘若也有个损伤之类的,可怎么向公主交代”
赵宗冕挑眉“你倒是比公主还像是他的亲娘。”
西闲本想把今日公主的担忧告知赵宗冕,让他多
赵宗冕
宫女们都立
正
赵宗冕这才松开手,西闲见泰儿满脸的汗,便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又问他是否口渴,是否饿了。
泰儿任凭西闲给自己擦了脸,说道“母妃,父皇跟你说了吗哥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西闲知道他说的是关潜,回头看了赵宗冕一眼,赵宗冕满脸无辜“朕还没来得及说。”
西闲正无奈,泰儿却招了招手,脸上有神秘之色。
西闲俯身,泰儿
赵宗冕待要拦住他,小孩嘴却快,早来不及。
这一夜,西闲把章令给的那些玩器都给了泰儿,泰儿得意地跟着孙奶娘去了。
赵宗冕洗了澡,屏退了宫女,才对西闲说道“今儿才来的密报,这会儿宫内还没有人知道,当时泰儿躲
西闲道“废太子是给谁所杀”
“据说是赵立,毕竟宁泽王之死,说起来是赵启一手策划的。他也算是给宁泽王报了仇了。”
西闲的心却总是不能踏实。
赵宗冕见她面有忧色,便把她轻轻抱入怀中“朕不肯跟你说这些,就是知道你心细,一旦告诉你,指不定你又东想西想的,大煞风景。”
西闲因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也顾不得应付他,赵宗冕伏
西闲随口道“必然是公主送的药膏。”
“什么药膏”
“是消肿止痛的跌打药膏。”
“好端端地章令送跌打药给你干什么”赵宗冕疑惑,“难不成她以为你整天摔跤还是以为朕整天都折磨你”
说到最后一句,却机智地打住。
赵宗冕见西闲心不
赵宗冕拿了瓶子,看玉瓶上描绘着“玉露膏”三个细字,赵宗冕打开塞子嗅了嗅,满面匪夷所思“你说这是什么”
西闲正出神,回头看他拿了瓶子,便道“是跌打药膏,上次去雁北,公主送了给我,很好用,只是少了些。”
赵宗冕目瞪口呆“上次她也给你这个了”
西闲听他的语气古怪,这才敛神看他“是啊。如何难道这药膏不对可我用着是很好的。”她举手抚了抚脖子,起身后忘了照镜子,却不知痕迹已经散了没有“按理说没什么不妥”
赵宗冕掩不住眼中的笑,望着她疑惑的眼神,早不动声色地将人环入怀中。
“说你聪明起来叫人讨厌,可犯起傻来又实
西闲听着不对“这到底是什么”此刻也终于察觉,回想当时章令公主给自己时候那神秘的态度,虽还不知确切答案,脸却先烧起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赵宗冕的声音越来越低“总之是比跌打药更好的东西。”